微博@储殷:
北大辛德勇教授在新年公开发了一封求职信,引起了轰动。苏德超教授、黄日涵副教授也都谈到了这个事情。
我看了一下这封公开的求职信,大致上是辛教授没有评上北大的博雅教授,觉得北大对自己不公。
老实说,大学校园早就内卷的厉害,评奖、当官、课题、职称,僧多粥少、狼多肉少早就是常态。内卷的结果就是标准越来越高,本科学历、留学经历、论文档次、项目评级,林林总总,很多时候设立标准的意义,就是为了卡人而不是选材。活在这种内卷中,憋闷委屈与烦躁不安是每个人的常态。每个人都必须去干很多自己认为毫无意义的事情,荒唐的是很多事情不仅仅是自己觉得问题,就连考核者也认为是毫无意义的。
大学老师在通常情况下就是论文民工,这几年又异化成为项目民工。而这些论文、项目许多又根本只是毫无意义、毫无价值的码字。所有的目的其实不过就是为了提高待遇。
辛教授不做项目,只是写文章教学,这一项恐怕就很难有学校能够接受。最近几年不少学校和我谈的时候,都是一年5-8篇核心,五年一个国家级课题,说实话不是不可以做到,但做到以后其实也谈不上还能干别的事情了。但收获自然就是待遇,一年四五十万,相比于原单位也是翻番了。北方乃至北京的不少学者年轻的时候拼命写文章、申项目,等到职称够了,到南方去变现也是非常成功的人生选择。
只是辛老师要求不低于北大博雅教授的待遇,这个待遇可不低呀,文科教授百万年薪,我所知道的,真的不多。还要允许不做项目,恐怕真的不容易。
更重要的是,学术界跳槽,通常是待价而沽或是私下托人,这么公开求职虽然敢为天下先,但学校这边恐怕会考虑很多问题,教育部怎么看?社会舆情如何?
所有待遇、资源受制于人,却又希望保持独立、自尊,在很多时候真的只能取决于对方的雅量。但是对方如果没有这个雅量,吃相就是难看,作风就是这么不公,你也无可奈何。既然如此,还不如在校外,多些挣钱的门道。
几年前,我去农村,看到朋友喂猪,残羹冷炙往食槽里一到,敲两声,就看那群猪争先恐后地挤在一起。本来看的挺新奇,一个学者冷声道,这也太像申请项目、评职称了。这一句说的众人立刻就郁闷了。
我突然看到一头猪懒懒地躺在一边,有点冷漠和不屑一顾地看着这群猪在抢剩饭,我非常惊讶这头猪怎么这么有尊严?
朋友说,这头猪经常跳到栏外自己找吃的,在外面能搞到吃的,在圈里面就比较有尊严。
你问我怎么看辛教授的事情,我就突然想起了这件往事。很多道理,猪都懂。
附辛德勇教授的求职信↓↓
新的一年就這麼開始了。
俗話說“窮則思變”。我也想看看能不能有所變化。
簡單地說,我講過,北大有一批可以工作到70週歲的教授,稱作“博雅講席教授”。北大認爲我不夠資格享受這個,可我覺得自己完全有資格享受這個。這很不公平。
所以,進入新的一年了,我想看看有沒有學校願意讓我去教書。
我不在乎學校的等級(地方師專也行),也不在乎工作的地點,當然若能在北京會好些,香港、臺灣、新加坡、日本等海外地區更好,衹是不敢奢望(前兩年海外一家獵頭公司找到我,幫助香港大學找人,我遞交了簡歷,但最後可能覺得我不能英語授課而作罷)。
我能做的事情,在教學方面,是相當於每年其中一個學期不低於8學時的教學工作(必要時可增加),本科生和研究生課都可以上(我在北大一直上本科生課,而且很喜歡講課),可以講授歷史地理學、歷史文獻學、中國古代史、中國自然科學史等學科的課程。在學術研究方面,我只能說會盡力而爲,努力工作每一天,具體能做出什麼,我不知道,也沒有研究規劃。
我的缺點一是不能承擔任何研究項目,只能隨心所欲地做研究,但也不會向學校要求研究經費;二是本人學歷很低,本科上的是哈爾濱師範學院,碩士、博士雖然稍微好一點兒,但也衹是陝西陝西師範大學。
若有單位願意接受我,在北京,上課的時間沒有限制,根據學校的需要;若在外地,最好能集中在同一個學期安排課程,另一個學期我想在北京家中從事研究。
比較在意的條件:
(1)70歲以前不退休。
(2)工資待遇參照北大博雅講席教授。因爲就這兩點讓我覺得北大對我太不公平,可謂欺人太甚。
(3)京外地區的話,給間能做飯的宿舍臨時用。
我知道這不容易,但不管能不能找到合適的新單位,我都會充滿自信地繼續努力工作。
我在北大努力工作了19年,不欠北大什麼,我當然有資格毫無愧色地在這裏繼續工作下去。
不管有沒有單位給我機會,我都爲自己的學術努力和學術成就而自豪,我相信自己還會做出很多新的研究。
衷心感謝各位朋友的熱情支持,你們的支持,是我努力從事學術研究的強大動力。有你們的支持,我的學術研究一定日新月異,不斷取得新的進展。
在這新的一年開始的時候,在這特殊的年歲裏,祝大家新年快樂!萬事遂順!也願大家多多保重。
附辛德勇教授在其求职信引发关注后做出的回应↓↓
感謝這兩天很多朋友關注我的微信公衆號,包括新增加的關注者。
這大概與我想要離開北大另找工作單位有關。
我在北大工作十九年了,十九年是個天之大數。不懂的朋友,可以看看我寫的《古詩何以十九首》(見拙著《史事與史筆》)。
這十九年,是我從事歷史學教學和學術研究精力最旺盛、能力最強的十九年。我感謝當時的北京大學,給我提供了很好的工作條件;特別是牛大勇老師,是他做系主任的時候,給了我這個機會,也給我提供了最好的工作條件。
知恩圖報,這十九年我也努力拼搏,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精力,包括爲了更多地上課、更好地上課,放棄海外講學的邀請。學術研究成果更是有目共睹,用不着我多說。
但北京大學相關管理者(標準的稱呼叫“領導”),也應當合理對待我的付出和成果,然而我沒有得到應有的肯定和對待。反覆溝通將近三年,還是無人理睬。
在這種情況下,這些管理者的意向不是一清二楚了麼?—— 你辛某人在我們北大不配。這樣自然也就無話可說了。
既然如此,那我衹好試試有沒有地方會給我以相應的承認。遺憾的是我把最好的年華和精力都已經給了北大了。雖然我到哪裏都會一如既往付出全部精力,但畢竟年齡漸增,衹能期望得到諒解了。
若有單位願意接受我去工作,單位的規模和級別我都無所謂,就是希望能給我北大不肯給我的兩點:一是至少工作到70週歲,二是工資待遇參照北大博雅講席教授(我也不知道北大博雅講席教授給多少錢,但若有人能接受我,這個恐怕不難去瞭解)。所以大家不要再問我哪裏去哪裏不去,條件合適哪裏我都去,南極和北極也去(但若有兩個以上單位願意提供幫助,我當然會選個條件更好的地方)。
最後,和近日新來的關注者講一下我這個公衆號的特點——就像公衆號名稱“辛德勇自述”所體現的那樣,我在這裏衹是表述我自己的學術認識和相關學術活動。
感謝大家的關注和支持。不管有沒有單位願意提供幫助,我都會一如既往地努力做好自己的研究(教學,北大既然看不上我,當然我沒必要太自作多情了),我相信自己的能力,相信自己能做得更好,也在這裏給大家提供更多新的學術認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