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包装”大师张天明
“善粉”是善心汇会员对自己的称呼。
在“善粉”们心中,张天明是“潜心研究中国新生态经济学6年的学者”,有39项专利,他扶贫济困,广传佛法,是个“大慈善家”、“佛学家”。他们称他“张天师”,但张天明本人并不喜欢这个称呼。
他更喜欢别人称他“天明先生”或“天明同志”。“因为从个人包装上来说, 先生 和 同志 的称呼更符合我的个人风格。”张说。
警方调查显示,张天明初中肄业,做过工人、服装批发和净水器处理等工作。所谓的“39项专利”和经济学没有任何关系,而且多数专利大多都已过期。
“其实39项发明专利很多只是他的一些想法,注册了商标而已。实际有用的数量不多。”刘华(化名)说。刘华是张天明的助理,2015年3月加入善心汇,帮他处理技术对接和互联网产品。
刘华说,张天明的人生离不开“包装”二字。“他把善心汇包装成一个扶贫济困、民族大业的事业。“有些人参与这个系统赚了点钱,就觉得这是一个非常 高大上 的事情。”
刘华见证了善心汇一步步做大,深谙其中的运作门道。他说,内核跟其他传销类的资金盘没有太大区别,无非就是通过拉人头发展会员和老会员的持续投入,才能保证持续运转。但张天明包装了一些概念,让它看起来与众不同。
“比如对善文化的传导,让别人觉得这个和国家的扶贫政策、扶贫济困口号不谋而合,甚至直接说得到国家的认可。”刘华说。
策划社会类活动,组织慈善捐款,提高自己和善心汇的曝光度;去全国各地考察贫困乡村,收购入股濒临倒闭的企业;喜欢穿唐装,经常面带微笑……这些都是张天明惯用的包装手法。
张天明经常在微信中给全国各地的“善粉”讲课。除了国家法定节假日之外,每周一至周五,他晚上八点半会准时在微信群中进行讲话直播。每次讲的都是一些比较大的命题,比如人类命运共同体、价值观之类的,有时候也会讲扶贫济困之类的有点情怀的东西,或者分享一些善文化,鼓励大家做慈善。
2017年初,彭宇(化名)第一次听到了“善心汇”。这个简单而“有意义”的赚钱方式打动了他:用身份证拍照,注册成为会员,交300元买下一颗“善种子”激活账户,就能轻松获得最高50%的月回报。
他在“贫困区”投了3000元,第一轮排单(完成一轮汇款、收款),很快拿到了3900元。他开始相信,“善心汇”是个既能做慈善,又能赚钱的平台。他把家里的七位亲戚都拉进了善心汇,还获得了不菲的推荐奖。
他也曾怀疑过善心汇的性质,但每晚八点微信群的宣传打消了他的念头。“要成为一名合格的 善粉 ,我认为有几个方面是必须要做的。第一,张天明通知每晚的分享要听,多学习中国传统文化;第二,你可以忘记吃饭睡觉,但不能忘记要去施德……”群里的老师如是说。
如果不是因为赔钱了,彭宇可能真的会变成“合格的 善粉 ”。到了7月,善心汇垮台后,彭宇投入的两万元已经损失一万。
64岁的农民李成(化名)也赔了钱。今年6月底,他被朋友拉进了善心汇。朋友告诉他,加入善心汇可以赚钱,利息比银行还高。李成把几年种田、打工攒下的3000元全部投入,却颗粒无收。“他们说这是扶贫,交3000元,20天以内返3900元给我,可是什么都没有。”
“有些人会觉得他真的在做慈善,这个平台是一个公开透明的正面平台,其实都是包装出来的。”刘华说。
在他看来,张天明有很多想法,但并不实践。“比如我说这个市场要做到三千亿,他就会跟你说他要做到一万亿。先给你画一个很大的饼,但并不会踏踏实实去做。”
平台开放后,会员数量激增。刘华看到张天明在微信中多次提到“匹配”,摸透了其中的本质,决定离开。
他离职后,张天明多次找到他。“他不断说些话刺激我,说我也是个有抱负有情怀的人,如果不能为贫困的人做一些事情,为解决国家一些社会问题做一些事情,就如同行尸走肉一样。”刚刚大学毕业的刘华心动了,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回到了善心汇。
这些话术在其他人身上一样有效。“他会说你是一个有才华、有上进心的人,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,就是舍近求远。”刘华说。
针对不同的人,他会变换交流方式,为此笼络了一大批忠心耿耿的会员。“比如家里有困难的,他会及时给你钱,平常也会嘘寒问暖,根据你不同的特长安排不同的事情。”
“他做慈善的钱都是靠拉人头、从大家的投入里得来的,应该不算真正的慈善。”刘华说。
“我心里清楚善心汇迟早会崩盘”
张天明及善心汇各地组织负责人相继归案,并对他们涉案经过供认不讳。
但仍有会员认为“张天师”受了委屈。他们在网络上留言,辩称善心汇是“扶贫济困、均富共生”的平台,并不是所谓的传销。张天明帮残疾人和贫困户找回了自信,是善人。
但张天明对“善粉”们的评价却并不积极。
“他们就是贪。只要有高额回报,就会有人感兴趣。再做点事情进行包装,就会有更多人加入进来。说到底,他们都是冲着利益来的。”
张天明知道3M和云互助等传销资金盘有很大社会危害性,很残酷。“真有人投资几千万,然后拿钱走人,剩下的人怎么办?”
7月25日,张天明向警方供述,善心汇就是传销。“我成立之初就是为了取得个人利益,各种包装都是为了迷惑大众,吸引更多人加入。其实我很清楚,善心汇平台迟早会崩盘。”把拉人头包装成“扶贫”,是为了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。
他还曾设想做“国际版”。“把国内的这套模式复制到国际上,拉长整个系统,就能有更多的获利。”
“首先从造成的资金缺口来看,他造成的资金缺口是巨额的。他所获利的这十几亿、二十个亿远远不能弥补这个资金缺口;第二点,他所投资的实体产业产值是微乎其微的,甚至很多公司都没有具体的管理团队进行支撑,也就是说他敛财很多,不可能把所有的钱都存银行,又想让它增值,其实他并不是很懂经济,进行了一些投资,但收益甚微。”办案民警称。
刘周(化名)是最早一批加入善心汇的成员,投入三万元拿到了“服务中心”资格。一年时间,他发展了一个30多万人的团队,从这些人身上赚了1200多万。
手里的钱越来越多,随之而来的不是成就感,而是“心惊肉跳”。“做了半年的时候,我就在想,这么大的金额,我以前从来没赚到这么多钱,过去二三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,其实是很恐惧的。”
刘周心里明白,他的钱都是从会员身上赚来的。“前面的人赚到的都是后面人投进来的钱,都是靠拉人头赚的钱。”
他也清楚,一旦平台崩盘,投资人的钱会血本无归。为此,他经常夜不能寐。他想停手,但就是停不下来。“团队做起来了,每天还有固定收入,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,我抵挡不住。”
善心汇平台还有50个和刘周平级的“服务中心”。靠卖“善种子”,初步核查张天明赚了十几个亿。
张天明用所得利润投资了几十家企业,有参股有控股,受益者都只有他本人。他还给自己和家人购置了大量资产。
7月25日,张天明说,“我衷心奉劝广大群众,不要再参与互联网上的这些项目。不劳而获是走不通的,不能长久的。我也想跟我的会员讲,不要再影响公共秩序,不要再幻想,不要越走越远。能够真正意识到,这种模式的危害。”
“善心汇模式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庞氏骗局,拆东墙补西墙,这种模式绝对不可持续。这样的资金盘必然会崩盘的。如果任其继续发展,系统一旦崩盘,受损人群将要承担的资金缺口会是巨额数字。到时候会对我国的经济秩序造成严重的影响。”办案民警称。
原标题:“善心汇”假借慈善敛财 涉案数百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