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
我赶到吃饭的地方时,伍岳已经到了。
一段时间没见,他的脸色有些疲惫,有如我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一般。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出神,见我推门进来,笑着站起了身。
菜已经点好,他招呼服务员开始上菜,然后递了支烟给我,我们一起重新落座。
“肇庆那边的渠道经销商出了些问题,处理得不是很顺利,我明天还要过去一趟。”
“要用车吗?”
“我那辆车还在广州,还能用。”他笑了笑,“东楼,快过年了,今年回家吗?”
“回去。这个年你准备怎么过?”
“我从广州直接回四川看一下儿子,然后陪祖董去趟法国。投资方那边有个会议,最近那边动荡比较大,祖董也很头疼。”
“大过年的,这些法国人!”
“嗨,在他们眼里哪有什么中国年的概念啊,怕是我这个春节都要在法国吃冰冷的牛扒了。”
“吃惯了川菜的浓郁,你怕是对那些单调的西餐畏之若虎。”
“什么时候跟我去趟成都,保证你乐而忘返,哈哈。”
奇怪的是,整个吃饭的过程中,伍岳只字不提关于天一裁员的事情,我忍了几次也没有主动提起。
吃完饭,伍岳提出想到处走走,我欣然同意。
各自上车前,伍岳笑了笑:“天字码头?”
我捶了一下他的肩膀:“好!”
临近年关,广州早已有了过年的气氛,到处张灯结彩,一派喜庆。
车子快到目的地时,我听到珠江上游轮的汽笛声,突然有些恍惚,不禁想起了一年前我与伍岳把酒言欢的那个除夕之夜。
我们的车先后在江边停住,正准备熄火,我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“萧总你好,我是袁佳妮。Janie”话筒里,袁佳妮的声音柔暖而略带笑意。
我也不禁微笑起来:“你好,Janie,收到梵天PR的offer了?”
“是的,下午就收到了,知道你在开会就没打扰你。我有些意外他们最终的决定,你认为我可以胜任这个职位吗?offer的title我挺意外的。”
下午我收到梵天的通知,他们的人事总监盖瑞告诉我,通过对袁佳妮三轮面试的评估,经过总部的研究,他们决定接受我的建议,任命袁佳妮为中国区的代首席代表。
“盖瑞告诉我是萧总建议这样调整的?您认为我可以胜任这个职位吗?”
“是。我认为这样的调整对你们双方都是一个挑战,但是我相信这会是一个更令大家惊喜的决定。”
“确实让我觉得有些压力,不过,我想我会尽力的。”
我笑道:“薪资福利这些你都还满意吗?”
她轻笑道:“十分满意。谢谢您,萧总。”
“你们约定的到职时间是什么时候?”
“本来我这边需要三到四个月,但梵天那边十分急切,我下午已经跟我们领导谈过了,可能会有折中的办法。”
“赔偿?”
“对。适当的赔偿可以加快交接的时间,而且我的领导也会好做一些。另外,我可以一个月后申请休假,先参加梵天在法国给我安排的一系列培训,四月初左右到日本东京出席一次他们的用户年会,回国后再处理自己的离职交接事宜。”
“也就是说,五月初可以正式上任?”
“是的。我已经把这个想法跟你的助理小米反馈过了,她说她会通知梵天,再最后确定。”
对于这个结果我十分满意,不仅满意于客户最终的决策,更加满意袁佳妮在此事的处理过程中显露了她的成熟、理性和变通,证明我没有看错人。我相信梵天PR那边会欣然接受这个方案,这件事也基本上算是尘埃落定了。
“恭喜你,Janie。快过年了,相信这是一个令我们三方都十分愉快的消息。”
“这一切都要感谢萧总您啊,不知您什么时候有空,我想请您吃个便饭以表谢意,也希望能当面再向您请教一些今后工作上可能会面对的问题。”
“不必致谢,我说过,这本就是我的工作啊。”
“那就当是朋友小聚一下,不知您是否赏脸?萧总不会不赏脸吧。”
“可以,不过既然是朋友,那就别一句一个萧总,一句一个您了吧?”
对方在电话那边笑得十分好听:“收到!那么Raymond,我春节需要加班,过完年我再登门送帖子给你。”
我哈哈大笑:“期待之至!”
临挂电话前,袁佳妮柔声道:“听小米说你最近一直在出差,南北气候差异很大,你要注意身体。”
挂上电话,推开车门,伍岳已经在江边的栏杆坐定,手里端着一罐啤酒啜着,见我走过来,他从脚下的箱子里捞出一罐扔给我,笑着说:“美女的电话总是时间比较长。”
我接过啤酒,一边掀开拉环,一边笑道:“你凭什么断定是美女的电话?”
伍岳挑了挑眉毛:“看你接电话的神情和笑容就知道了。做这么多年销售,这点儿基本功还是有的。”
我哈哈大笑:“倒的确是个美女,不过是个候选人罢了。”
伍岳扮了个鬼脸,调侃我道:“我当初不也是候选人吗?萧总最大的本事不就是把客户和候选人变成朋友吗?”
“打住打住!这话本来是对的,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。”
伍岳站起身搭着我的肩膀,浅笑道:“除了没有烟火,一切跟一年前何其相似。”
年年月月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
珠江也许还是那个珠江,夜色也许还是那个夜色,可是人呢?
如今的伍岳再也不是那个潇洒淡出的隐士,而要马不停蹄地奔波于江湖,如今的我虽不似去年那般意难平,可是肩上的担子也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去年的这个时候,杨洋还打来越洋电话给我新年的祝福,憧憬着不久的重聚,可如今已经阴阳两隔。
我俩一时都有些感慨,趴在栏杆上,望着江面出神。
伍岳碰碰我肩膀,递了根烟给我:“那件收购的案子情况有些复杂。”
我接过烟,顺手先给他点上:“是公司这边有变数,还是被收购的那家CBC有变数?”
伍岳深吸了一口,摇摇头:“都不是。”
不待我发问,他又接着说:“简单说,公司是担心方案执行起来比较复杂,仓促宣布,怕是年前来不及处理完,而中间又赶上过年,担心民情激愤,产生不可预知的后果。”
我点点头:“老实说这个顾虑我也有。”
伍岳神色凝重道:“其实最直接的原因是,陈少涵在会议上否定了你的方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