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,屈原静坐案前,浊酒一壶。
他已有几分醉了,却依然端坐如仪,似有遗世独立之风。
他还有许多未说的话,未释怀的心结,恍惚间,他等人的都到了。
楚王与他相对而坐,屈伯庸、庄周、孟柯、张仪列坐一侧。
看到父亲,他不禁眼眶一红,“爹,曾经,您总骂我不成器,说我丢屈家的脸。您甚至用自己的死,告诉了我屈家子孙应承担的责任。爹,您走以后,对得起这个屈姓。”
屈伯庸轻轻一笑,默然颔首,转身而去。
庄周已去斜倚榻上,屈原一笑,缓缓摇头道,“先生逍遥游,说至人无己,神人无功,圣人无心。屈原心向往之,奈何凡夫俗胎功力不及,只求异日再见,向先生求学。”
孟子端坐,满室浩然之气。
屈原端杯一敬,“先生曾告诉我,苛政所以猛于虎,是因为从君王到权贵,人人心中皆有一只为害百姓、暴虐凶残之猛虎。你不忍百姓为虎所噬,便将盛世之梦,构于你那和乐园中。后来,我试着将它推行天下,却非但未有楚国之兴,反致故国穷途。先生,是我太急了,还是这天下太慢?是我错、先生错,还是世间的种种本来就是错?”
孟子一怔,默然转身。屈原再斟一杯,看向张仪无奈一笑:“张仪,你我少年斗诗,年长斗政。棋逢对手,却两败俱伤。你可知道,我们输给了谁?屈原至死,亦不明白。”
张仪亦走了,此时只有他与楚王相对而坐。
谁也不说话,就怔怔看着对方,昔年旧事历历在目,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几是同时举杯。淡然一笑,一笑恩仇尽。
“大王,灵均九死不悔。”
天亮了,大雪茫茫。
白起走出营帐,看向这天色,默然而立。
一名军士疾步而来,呈上一卷竹简道:
“他只给了我这个,说是请将军转交大王亲启。”
白起接过竹简,急切道:“屈原人呢?”
“他再没说什么,就自往江边去了。也是奇怪,他一身峨冠博带,像是上朝一般,却又不像是要逃走。将军有令,不可冒犯屈原,小将看着奇怪亦不敢阻拦,便赶紧回来禀告将军。”
“江边……”白起心中一紧,推开那人疾跑而去。